當雞、犬前幾天還在波爾多的住處的時候,愛的地方是那戶老屋的頂樓陽臺。我們被左鄰右舍的樓頂與周遭建筑的美妙景色給包圍著,雞開始讀了些有關葡萄酒的書。我的葡萄酒經驗僅開始于十幾年前,當我在新加坡工作時開始接觸澳洲酒,然后在香港和上海時則喝波爾多。當時我通常直接采納別人的推薦,并且深信那句俗話:“人生苦短,不要浪費在便宜的酒上?!?/span>
這本我手上的書,是幾個月前在臺灣一家咖啡店里的二手書墻中買回來的。共同撰述的兩位作者很明顯是酒界的異端分子,他們反羅伯特·帕克、反《葡萄酒觀察家》雜志,并且大體來說也反對昂貴的葡萄酒,至少我是這樣理解的。
他們似乎有系統地對上千人進行盲品和非盲品的測試,這些受測者來自社會,從品酒新人到品酒專家,從高中生到法學院教授。他們普遍的發現是,在盲品的情況下,多數人喜好比較便宜的葡萄酒,只有那些品酒專家偶爾才會青睞昂貴的。然而在非盲品的情況下,每個人都喜歡更貴的那些酒。
我覺得這個結果一點兒也不令人吃驚,在認知和現實之間原本就存在許多差距,而如果心中已經抱有某種定見,則會更加影響你的判斷。舉例而言,如果在一家餐廳里,你身坐典雅的古董椅,受到非常周到而妥帖的服務,手執輕如羽毛的水晶高腳杯,一旁的侍酒師口中流出高雅的文句,向你傾訴這是一瓶復雜的、優美的、已經靜躺在酒窖里20年的陳年老酒,以及它多么要價不菲。那我敢肯定,大多數人就算嘴里喝的是一瓶“白”葡萄酒,他們仍可能會聲稱這是自己喝過的“紅”葡萄酒之一。有關在餐廳里品酒的經驗,讓我回想起多年前,在比利時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當時我自以為搭餐紅酒中有壞掉的木塞味,侍酒師只好趕緊趨前將這杯“走味的”紅酒撤走,甚至也一并撤回了其他人的酒。然而現在我重新回想,當年那支酒其實一點兒也沒壞,那怪味正是如今的我總在上好的黑皮諾中找尋的土質味,時常出現在熱夫雷-尚貝坦的酒里。事實上,我的確嘗到了一瓶25年的里奧哈白葡萄酒,它的味道、色澤,真的都像一瓶紅酒。
偶爾像這樣樂在糊涂也不壞啦,然而也許我們應該抱有較少的先入為主的期待,更多地去嘗試和探索。而且有的時候,那些很貴的酒可能真的喝起來很棒,但也可能你在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釀酒廠中,試到一杯無比驚艷的酒,它們的好可能相差無幾。在波爾多,弗蘭德里克就建議我們,去那些比較小又價格合理的酒莊里面挖掘杰出的酒,也就是在那里,他發現了有意思的瓊漿玉露。我們每個人都有各自喜歡的那一口,我們應該尋找自己的品位。
因此,有人說“人生苦短,不該浪費在便宜的酒上”,這句話只適用于酒商把酒推銷給別人的時候,或適用于人云亦云,樂于讓別人為他們選擇怎樣的葡萄酒味道才算好的那些人。在探索自己的喜好這方面,這些盲從者寧可視而不見。生命是短暫的,我想探索,我想嘗試。我想嘗試一瓶金鐘酒莊(波爾多五大一級酒莊之一)和九瓶來自圣愛美濃的周邊區域的更便宜的小酒莊,而不是十瓶評價高的酒。我曾與幾位羅斯福俱樂部的友人參加過一場在中國江蘇省江陰市的特殊聚會,當時場子里開了十幾瓶世界珍貴的葡萄酒。但很悲哀的是,當時自己雖然每一款都嘗過了,但是現在卻一點兒也不記得它們喝起來怎么樣了。
我有時候想想,當一個德國老奶奶或是中國生意人其實也不錯,至少他們很明白自己要什么,而不管別人怎么想,他們喜歡(德國老奶奶)在雷司令白酒里面加大把的砂糖,或是(中國生意人)在紅酒里面調可樂。問題可能是:你想要每天不變地喝DRC羅曼尼·康帝(世界貴的葡萄酒,沒有之一?。?,還是想嘗盡勃艮第的每家酒莊,甚至你寧可啜遍這世界上琳瑯滿目、五花八門、千姿百態的各式葡萄酒?